别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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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每一个带着强调意味的感叹号,都透着小丫头片子煞有介事的郑重和那股子生怕爹糟蹋好东西的抠搜劲儿。
杨老爹布满皱纹的脸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目光在那“省着用”
和“死死缠”
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抬起,重新落在儿子脸上。
“爹,”
杨大江的声音干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路上……用了一些。
那白粉,在史家沟东边探路时,鞑子巡逻队差点撞上,情急之下撒了一丁点……真就一丁点!
就起了雾似的,那队鞑子真就贴着石壁根子摸过去了,愣是没瞧见我们!”
他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指着那明显瘪下去一小块的白色粉末小包,
“还有这布条……攀那陡坡时,手心让石头棱子划拉了个大口子,血直冒,就用它死死缠了几圈……血……真就止住了,快得很!
那饼干……太耗水,就吃了一块,顶了大用。”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东西,一样没少!
更没遗落在外面!
儿子拿脑袋担保!”
杨老爹沉默了。
他枯树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张粗糙的纸片,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正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灶房那边隐约传来的、周婆子“梆梆”
剁肉干的声音和刘秀芝指挥杨大川添柴火的说话声,更衬得此间的沉默凝重如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杨老爹终于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几乎只剩气音,却字字如铁锤砸在杨大江心上:
“大江……毛毛这丫头,身上……有些缘法。”
杨大江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父亲。
“这缘法……”
杨老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
“是福,也是祸根!
天大的祸根!”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里面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寒冰: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给老子烂在肚子里!
从今往后,不管谁问,哪怕天王老子问起!
就说不知道!
没这回事!
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能漏出去!
听清楚没有?!”
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凝重,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杨大江心底。
他瞬间明白了父亲话语里沉甸甸的分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旦泄露,招来的恐怕是泼天大祸!
他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爹,我明白!
打死不说!
烂在肚子里!”
杨大江猛地挺直腰背,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那神情,仿佛只要谁敢碰他闺女一根汗毛,他就能立刻化身择人而噬的凶兽。
“嗯。
毛毛……是个有心的。”
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和……后怕?若没有这些,儿子这趟鬼门关之行,恐怕真就悬了。
杨老爹算是认可了儿子的态度。
他不再看杨大江,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几样东西,眼神变得专注而审慎,如同老猎户在掂量新到手的猎具。
“去吧,洗洗,换身衣裳,看看你媳妇儿,这些日子她受苦了。
瞅瞅你这身,跟泥猴滚过似的,别吓着你闺女。”
杨大江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混合着汗臭、硝烟、血腥和泥污的浓烈气味,脸上不由得一热,赶紧应了一声:
“哎!
这就去!”
逃也似的退出了正房。
正房外,杨大川早已在井台边备好了几大桶冰凉的井水。
见大哥出来,立刻殷勤地拿起水瓢:
“哥!
快来!
我给你好好刷刷!
瞧你这埋汰的!”
“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