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杨老爹头也没抬,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铁片光滑冰凉的边缘,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工匠审视精品的锐利光芒:
“神不神,用过才知。
不过……毛毛给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必属精品,差不了。”
他将铁片小心地收拢进掌心,仿佛握着一件稀世珍宝。
杨大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史家沟的惨烈,眉头紧紧锁起,声音也沉重了几分:
“爹,前头……缺粮缺得厉害。
陈将军那点家底,怕是早就耗光了。
陈将军手下那些兄弟,饿得眼睛都绿了!
太原府来的那八百精锐,也是连夜奔袭,人困马乏!
陈将军派了五个亲兵跟着我回来,不是送我,是催命!
催粮的!
他们直接奔县衙去了!
陈将军放了狠话,粮再不到,他要回来剁了王县丞和李县令下酒!
可……城里这光景……”
他想起自家刮得溜光的米缸,想起元娘方才说起刘家二哥来借粮的窘迫,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想起史家沟那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那些饿得眼窝深陷、却依旧死战不退的士兵,心头沉甸甸的。
“县衙……”
杨老爹嘴角扯出一丝极其短暂的、冰冷的弧度,
“县衙的粮食早就搬空了,哪里还有粮?”
他枯树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桌面,出笃笃的轻响,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静岚城里……还藏着粮的人家……不多了。”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深重的忧虑。
空气中,白面混着肉臊子的浓郁香气越诱人,灶房里元娘清脆地喊了一声:
“面好了!
吃饭了!”
这劫后余生的第一顿饱饭香气,与五十里外那片焦灼的血色战场,在这小小的葡萄架下,形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乱世图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