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带刺的焦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从清晨起,退下来的伤兵就没断过。
缺胳膊少腿的、浑身裹着渗血布条的、被简易担架抬着只剩一口气的……像一股裹挟着血污与绝望的浊流,源源不断灌入县城。
呻吟、哭嚎、粗暴的呵斥声混杂着劣质金疮药和血腥的刺鼻气味,在狭窄的街道上弥漫、酵。
连带着医馆里熬药的苦涩焦糊气都成了某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城里但凡能抓药扎针的大夫,早被衙役连拉带拽地塞进了临时征用的几处大宅院改成的伤兵营,忙得脚不沾地。
连主将陈将军也退下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带来更深的恐慌。
这位打开战以来悍勇闻名的将军,此刻也吊着一条胳膊,脸色灰败地被人搀扶着退进了城。
左颊上一道新鲜的刀口皮肉翻卷,还在微微渗着血珠,为他俊俏的面相添了几分狰狞的煞气。
他眼神疲惫而焦灼,像一头被困在荆棘丛中的受伤猛虎。
此时的后院耳房门口,空气却绷得比弓弦还紧。
颜氏那双肿成细缝的眼睛死死盯着舒玉,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孙女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舒玉小脸皱成一团。
“毛毛!
你莫哄阿奶!”
颜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执拗,她另一只手指着空了大半的地窖口,
“五石粮!
那是咱家的命根子!
你说还有藏粮,藏哪儿了?快带阿奶去看看!
不然……不然阿奶这心里跟油煎似的,半刻也安生不了!”
舒玉只觉得头皮麻,胳膊被阿奶攥得生疼。
她心里叫苦不迭,空间里的粮食堆得小山似的,可怎么拿出来?拿出来怎么解释那雪白的面粉和古怪的包装?小爱同学那蔫巴巴的警告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可不敢再让那“周扒皮”
冒险违规了!
“阿奶……真、真藏了!
特别安全的地方!”
舒玉急得小脸通红,眼珠滴溜溜乱转,试图挣脱,“现在……现在不方便看!
等晚上!
晚上我……”
“不行!”
颜氏斩钉截铁,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红肿的眼缝里射出不容置疑的光,
“就现在!
你个小猢狲,是不是诓我?是不是把粮食偷偷换了零嘴儿?带我去!
不然阿奶今日就守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她说着,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揪舒玉的耳朵。
“阿奶……”
颜氏红肿未消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双手叉腰,堵在舒玉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孙女脸上,
“今儿你要不把阿奶领去瞧瞧你藏的粮,老婆子我就……我就扒了你的裤子,看你那裤裆里是不是真缝了个乾坤袋!
少跟我打马虎眼!
说!
到底藏了多少?藏在哪了?是不是就在这耳房里?啊?!”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揪舒玉的裤腰带,活像要当场验货。
连日来的恐惧、捐粮的心疼,还有对儿子杳无音信的煎熬,此刻全化作了对眼前这“神神秘秘”
的粮食下落的偏执追问。
她必须亲眼看见!
否则那颗悬着的心,怎么也落不回肚子里。
舒玉小脸皱成了苦瓜,被颜氏喷得直缩脖子,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裤腰:
“阿奶!
阿奶!
轻点!
裤腰带要断了!
真……真就在里头!
您……您站门口!
就站这儿!
我……我给您拿一包出来瞧瞧!
就一包!
成不成?”
她急得快哭了,空间里的“周扒皮”
管家刚被规则反噬得蔫头耷脑,她哪敢再让颜氏进去?万一露馅,后果不堪设想!
颜氏狐疑地盯着她,终于稍稍松开手,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探照灯一样盯在舒玉身上:
“快着点!
别磨蹭!
老婆子就站这儿!
看你耍什么花枪!”
完了完了!
舒玉心里哀嚎。
看着阿奶那副不看到粮食誓不罢休的架势,再想想外面兵荒马乱随时可能破城的危机,她一咬牙一跺脚:
“行!
阿奶您……您就在耳房门口等着!
千万别进来!
我……我这就给您拿点出来看看!”
颜氏狐疑地盯着她,慢慢松开了手,但还是堵在耳房门口,活像一尊门神。
舒玉像条泥鳅似的钻进去,“砰”
地一声关上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心脏怦怦狂跳。
“小爱同学!
救命!
十斤面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