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突然朝泥里啐了口唾沫,
“当老夫瞎呢?昨儿晌午掺的稻草全让人换成烂麦秸!”
二进院突然爆的尖叫打断话头。
元娘举着沙盘粘在东厢怒吼:“杨舒玉!
你给我写的“孝”
字怎么多出条腿?!”
整个杨家院顿时鸡飞狗跳。
舒玉抱着枣树往上蹿,活像只炸毛的狸花猫;元娘攥着戒尺在东厢转圈,;舒婷在摇篮里兴奋得直拍手,口水糊了满襟;老母鸡扑棱着翅膀满院飞,甩得鸡毛漫天飘。
王氏扒着灶棚门看得津津有味:
“打得好!
闺女就得严着教!
赶明儿”
“王奶奶救我!”
舒玉“哧溜”
跑到她身前,
“我帮您尝馅儿成不成?”
“想得美!”
颜氏举着擀面杖堵住去路,
“洗手去!”
这场闹剧最终以舒玉被拎回东厢告终。
元娘这回下了狠心,沙盘换成石板,炭笔绑在小丫头腕上:
“再写不好,明日就悬腕练!”
暮色染红窗纸时,舒玉盯着自己“入木三分”
的杰作直抽气——石板上的“杨”
字横是横竖是竖,就是怎么看都像被马车碾过的螃蟹。
“有进步。”
元娘咬着后槽牙鼓励,
“至少能看出不是狗刨的。”
(救命啊!
)舒玉在心里哀嚎,(让我回去造抽水马桶吧!
)
此刻村西头破屋里,王赖子正跟王铁柱勾肩搭背。
两个酒坛子东倒西歪,咸花生壳铺了满地。
“铁柱哥,听说杨家灶棚满地都是银锭子”
王赖子把酒碗往对方跟前推,
“您娘天天进出,就没”
“放你娘的屁!”
王铁柱“咣”
地砸了酒碗,
“我娘说了,杨家的罩衣口罩都不让带出来!
进出都要拿艾草熏!”
王赖子绿豆眼一转,摸出个银角子塞过去:
“好哥哥,我就想学个揉面的手法”
“揉面?”
王铁柱突然瞪圆了眼,
“我娘这两天回家就泡手,说是杨家规矩,得把老茧泡软了才让碰面团!”
月牙爬上树梢时,钱师父的新墙终于砌到一人高。
老头举着油灯直嘀咕:
“奇了怪了,白日里掺的泥格外不结实”
暗卫乙拎着酒葫芦晃过来:
“您这墙砌的,狗钻不过去,猫倒是能”
话音未落,墙头“哗啦”
掉下块土坯。
暗卫乙本能地甩出匕,寒光闪过处,半截麻绳应声而断——绳头上还系着个铁钩子。
“呵,宵小手段。”
钱师父就着月光捻了捻麻绳,
“浸过桐油的,难怪能挂住。”
“要禀报东家么?”
“报什么?”
老头往墙根走了几步,
“明日掺些碎瓷片,扎不死这些龟孙!”
东厢油灯亮到三更才熄。
元娘揉着酸疼的手腕,望着熟睡的舒玉直叹气。
小丫头梦里还攥着炭笔,在被面上画出一道道黑印。
“慈母多败儿”
元娘轻轻拂去舒玉脸上的碎,转身从箱底翻出本《卫夫人簪花帖》。
月光漏进窗棂,映得她眼底水光粼粼——当年那个躲在屏风后偷学认字的小女孩,如今竟也能教人笔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