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梆子还没敲响,杨家院里的灯笼已经亮成了串。
颜氏抄着鸡毛掸子站在堂屋中央,活像位点兵的大将军:
“大江带大川扫房梁,当家的把祖宗牌位请下来擦擦。
秀芝管灶房,毛毛”
“我帮阿奶擦窗棂!”
舒玉抱着比她还高的笤帚蹦跶。
“你给我离水盆远点!”
颜氏眼疾手快揪住小丫头的后领,
“上回擦窗能把窗纸捅成筛子,这回还想泼我满屋水?”
刘秀芝憋着笑往西厢房搬被褥:
“大嫂先挪去西屋,待会儿东厢要扬灰。”
被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元娘抱着舒婷刚起身,房梁上"
哗啦"
掉下一团陈年老灰,不偏不倚糊了舒玉满脸。
“噗——呸——呸呸——”
舒婷看着瞬间变成小花猫的姐姐,咧开没牙的嘴笑出了口水泡。
杨大川踩着梯子探出头:
“对不住啊毛毛,这蜘蛛网年头比你都大!”
大扫除正式拉开帷幕。
杨大江兄弟俩裹着头巾在房梁上蹿下跳,扬起的灰尘活像下了场雾霾。
舒玉也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在院子里跑进跑出地帮忙。
她一会儿帮着拿抹布,一会儿又去给哥哥们递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杨大江和杨大川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小心翼翼地清扫着房梁上的灰尘。
杨大川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
杨大川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梯子。
“你个小兔崽子,小心点!”
杨大江连忙扶住他,
“别毛手毛脚的。”
杨大川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哥,这房梁可真高,我看着眼晕,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
“你那两眼珠子不往下看不就得了!”
杨大江没好气地说,
“赶紧干活,别磨磨蹭蹭的。”
外面灰太大舒玉被特许在东厢带妹妹(实际是大家嫌舒玉碍事给她圈起来了),实在是闲的无聊小丫头眼珠一转,摸出块红绸就往舒婷头上裹:
“二毛扮新娘子咯!”
“咿呀!”
舒婷蹬着小短腿抗议,奈何武力值悬殊,愣是被系了个大红蝴蝶结。
糯米凑热闹叼来朵干菊花,舒玉顺手插在妹妹耳后:
“新娘子要戴花~”
西厢传来元娘的惊呼时,杨大江正举着竹竿捅被遗弃的马蜂窝。
众人冲进屋一看——舒婷裹着红绸布躺在炕席上,脑门点着朱砂痣,活脱脱年画里的散财童子。
始作俑者还振振有词:
“灶王爷见了准保高兴!”
“我看你是皮痒!”
颜氏抄起笤帚疙瘩。
日头爬过屋檐时,杨家老宅焕然一新。
新糊的窗纸透亮得能照人影,祖宗牌位擦得泛金光,连灶王爷画像的胡子都一根根支棱起来。
舒玉扒着门框偷瞄正房,突然被刘秀芝拎着后领提到院中:
“小祖宗消停会儿,给你个正经差事——看着二毛晒太阳!”
舒婷被裹成粽子安置在藤筐里,生无可恋地望着姐姐举着拨浪鼓在她眼前晃:
“看这里~笑一个~”
糯米跳进筐里舔她脚丫,舒婷终于"
哇"
地哭出声——这穿越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的家,颜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总算是收拾完了。”
颜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大家都累坏了吧,先喝口稀饭垫垫肚子。”
众人围坐在饭桌前,喝着热气腾腾的稀饭,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舒玉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说:
“阿奶,今天干活可把我累坏了,端碗都没力气呢。”
“你呀,就是个小机灵鬼!”
颜氏笑着说,
“不过今天表现确实不错,等过年了,阿奶给你包个大红包。”
“真的吗?”
舒玉眼睛一亮,
“谢谢阿奶!”
吃完饭,颜氏把空碗摞得山响:
“赶紧送礼去!
东西我都包好了。
大江往你老丈人家,大川去你钱师父那儿。”
“夜饭前回来啊,都不富裕别在人家家里吃饭啊!”
赵家庄的土路上,杨大江挑着担子走得虎虎生风。
左边竹筐装着十斤白面、两只风干兔,右边箩筐塞满红纸包的年货,刚割的新鲜猪肉、从集上买来的糕点和茶叶。
最上头还摞着颜氏特制的白面肉包子。
他走在去老丈人家的路上,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紧张。
以往家里穷,送节礼总是拿不出手,没少被人说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