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爷冰冷的目光和周围邻居鄙夷的指指点点下,臊眉搭眼、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走了。
杨大江兄弟对着杨五爷拱了拱手:“谢五爷主持公道!”
心头那口恶气总算顺畅了些。
回杨家的路上。
晨风带着麦苗的清香,拂过四个沉默赶路的汉子。
解决了张家的麻烦本该轻松,可一想到家里那个“烂摊子”
,四人只觉得脚步越沉重。
“唉……”
杨大江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自家院墙,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还有些酸的胳膊肘,
“总算把那糟心的一家子甩脱了……可家里那堆‘宝贝疙瘩’……”
“哥,你说毛毛今天能消停点不?”
杨大川苦着脸接话,下意识地扭了扭昨天抡石臼累得够呛的肩膀,“那堆烂树皮糊糊……我看着就头皮麻。
昨晚舂得我膀子现在还抬不利索呢。”
周老爹跟在后面,捶着后腰,沟壑纵横的脸上也满是疲惫,声音嘶哑:“东家……那东西……泡了一宿,味儿怕是更冲了吧?”
他想起那滑腻冰凉的触感,胃里就一阵翻腾。
周云年轻些,虽然也累,但看着长辈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挠头憨笑:“东家,小小姐也是为了……呃,为了‘学问’?咱们……咱们再累也得帮衬着不是?”
“帮!
能不帮吗?”
杨大江没好气地瞪了周云一眼,语气却带着认命般的无奈,“自家闺女,还能扔了咋地?走吧!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早干完早了!”
话虽如此,四个大男人回程的脚步却仿佛灌了铅,越靠近家门,越能想象到即将面对的场景——那盆散着怪味的糊糊,还有小丫头亮晶晶、充满期待(和折腾)的眼睛。
悲壮的气氛在四人之间无声弥漫。
杨大川甚至无意识地挺了挺胸,仿佛不是去舂树皮,而是要去攻打宁武关。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风萧萧兮易水寒”
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带着上刑场般的决绝,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推开了自家那扇熟悉的、此刻却仿佛重若千斤的院门。
吱呀——
院门开启的声响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四个汉子瞬间挺直腰板,努力在脸上挤出“这点小事算什么”
、“我们力气大得很”
的豪迈笑容,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院子角落——预想中叉着小腰、眼睛亮闪闪地指挥他们开工的舒玉并没有出现。
只见那盆在晨光下泛着灰白光泽的纸浆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小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咽声。
那单薄的小小背影,在空旷的院子里,在那一堆象征着“未竟事业”
的造纸工具中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名为“崩溃”
的气息。
杨大江脸上那硬挤出来的豪迈笑容瞬间僵住。
杨大川准备撸袖子的手顿在半空。
周老爹捶腰的动作定格。
周云憨厚的笑容凝固。
四个刚经历了一场“解契恶战”
、做好了再次投身“树皮苦役”
心理建设的汉子,如同四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直挺挺地戳在院门口。
晨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他们僵硬的脚边滚过,衬得这画面……格外寂静,格外尴尬。
杨大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点“为闺女赴汤蹈火”
的悲壮豪情,瞬间被眼前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充满挫败感的“崩溃现场”
冲得七零八落。
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毛毛”
,却现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只出一个干涩的气音。
院子角落,那压抑的呜咽声似乎顿了一下。
舒玉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沾满泪痕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肿得像桃子,里面盛满了巨大的茫然、懊丧和一种……生无可恋的空洞。
她的目光扫过门口那四个石化的大人,扫过那盆仿佛在嘲笑她的纸浆,最后停留在自己沾着泥点和灰白浆痕的小手上。
“哇——!
!
!”
下一秒,更响亮的、混合着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