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抱着个气息奄奄、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跪在驿站门外,对着守卫的兵丁苦苦哀求。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
驿丞脸色一变,立刻换上一副凶恶嘴脸,对守门的兵丁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轰走!
一群臭要饭的,别污了贵人的眼!”
兵丁立刻上前驱赶,推搡着,骂骂咧咧。
那妇人被推倒在地,怀中的孩子摔落,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住手!”
一声清冷的呵斥响起。
明兰不知何时已走出驿站,站在台阶上,一身素衣在寒风中显得单薄却凛然。
她目光扫过那被推倒的妇孺和凶神恶煞的兵丁,最后落在驿丞那张谄媚与凶恶交织的脸上。
“去拿些干粮和清水来。”
明兰对身后的小桃吩咐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桃立刻跑回驿站内。
丹橘则快步上前,扶起那摔倒的妇人,又小心翼翼抱起地上啼哭的孩子。
很快,小桃捧着一大包馒头和几个装满清水的皮囊出来。
明兰亲自将食物和水分给那几个流民,看着他们如同饿狼般抢过,狼吞虎咽。
那妇人抱着分到的馒头和清水,搂着孩子,对着明兰连连磕头,泣不成声:“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您是活菩萨!
活菩萨啊!”
驿丞在一旁看得脸色尴尬,搓着手讪笑道:“夫人仁善!
仁善!
只是……只是这流民太多,救不过来的……”
明兰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妇人怀中那气息微弱的孩子身上,对丹橘道:“取些温水和细粮,给孩子熬点糊糊。”
她又看向驿丞,眼神清冷:“驿站存粮几何?可能周济一二?”
驿丞脸色更加难看,支吾道:“这……驿站存粮也有限……而且,按规矩,不能……”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顾廷烨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如寒冰般扫过驿丞,“取些存粮,熬几锅稀粥。
银钱,算在侯府账上。”
他丢给驿丞一锭银子。
“是!
是!
小的这就去办!
这就去办!”
驿丞捧着银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去了。
看着驿丞的背影,看着那些捧着稀粥如同捧着琼浆玉液的流民,顾廷烨与明兰并肩而立,沉默无言。
凛冽的北风卷起他们的衣袂,空气中弥漫着稀粥的香气和流民身上酸腐的气味。
远处,是连绵起伏、在暮色中显得越狰狞的群山轮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顾廷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沉痛,“这便是大周腹地!
这便是天子脚下!”
明兰轻轻握住他紧攥的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冰冷与微微的颤抖。
她的目光投向那暮色苍茫的北方,投向那个名为禹州的方向,眼神沉静如深潭,却燃着一点星火。
“仲怀,”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誓言,“我们去禹州,不只是为了做官。
我们要让那里的天,清朗起来。
让那里的百姓,能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顾廷烨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前方漆黑如墨的山峦,眼中翻涌着比夜色更深沉、更坚毅的光芒。
夫妻二人的身影在驿站昏黄的灯火下拉长,仿佛两柄即将刺破黑暗的利剑。
长路漫漫,荆棘丛生,但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