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深重的悲痛与疲惫之中。
见到明兰在盛家女眷的陪伴下前来吊唁,他挣扎着起身还礼,声音沙哑:“有劳六妹妹……和盛家伯母、姐妹们前来。”
他的目光落在明兰身上,带着感激,也带着深深的歉疚和无力:“祖母她……走得很安详。
只是……连累妹妹婚期延误,弘文……实在愧对妹妹。”
他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看着他憔悴哀伤的模样,明兰心中那点因婚事推迟而产生的复杂心绪,瞬间被浓浓的同情与不忍所取代。
她连忙还礼,温言劝慰:“贺家哥哥切莫如此说。
老夫人慈爱仁厚,仙逝乃天年之数,非人力可挽。
哥哥纯孝,守礼尽哀,明兰唯有敬佩。
婚事……来日方长,哥哥保重自身才是。”
她的声音温和真诚,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与距离。
贺弘文看着她沉静温婉的脸庞,听着她体贴的话语,心中酸楚更甚,却也只能强忍悲痛,点头应下。
离开贺府时,明兰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望着车窗外熙攘的街道和远处巍峨的宫墙。
贺弘文悲痛憔悴的脸庞在眼前挥之不去,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责任,如同无形的枷锁,再次缠绕上来。
然而,就在这沉重之中,另一个身影,却带着一身铁血与风尘,如同最鲜明的对比,强势地闯入她的脑海——是顾廷烨!
那个在西北边关浴血搏杀、眼神冷硬如铁、正一步步用刀锋劈开自己命运荆棘的男人!
一个在至亲离世的悲痛中守孝尽哀,恪守着礼法与责任的边界。
一个在家族背叛的绝境中拔刀而起,用最惨烈的方式挣脱枷锁,向命运起最狂暴的冲锋!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姿态,在她眼前激烈地碰撞、交织。
她该走向何方?
是继续守着这份被推迟的“安稳”
,等待三年后嫁入贺家?
还是……借着这命运给予的三年喘息,去探寻内心深处那被压抑已久的、名为“不甘”
的微弱火种?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市,喧嚣的人声仿佛隔得很远。
明兰闭上眼,靠在车壁上。
心湖深处,那因顾廷烨崛起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与因婚事推迟而弥漫的迷茫迷雾,正激烈地翻涌、纠缠,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看似早已被“安稳”
二字封死的命运岔路口,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外,是茫茫未知。
缝隙之内,是她那颗被顾廷烨那句“三十年河东”
所点燃的、蠢蠢欲动的心。
夜幕降临,盛府东厢房内烛火摇曳。
明兰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的依旧是那幅鲜红的嫁衣图样,旁边还放着几卷贺弘文之前送来的医书。
她拿起针线,却久久未能落下。
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图样上并蒂莲的纹路,目光却穿透窗纸,投向了西北那片遥远的、正被战火与血光浸染的土地。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清冷地挂在天际,洒下朦胧的光辉。
那光辉,既映照着盛府深宅的静谧,也无声地笼罩着西北边关的肃杀,更悄然投射在少女那颗因波澜骤起而再也无法彻底归于平静的心湖之上。
前路迢迢,迷雾重重,而命运的丝线,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拨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