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显得茫然无措。
当庄先生提问时,她更是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一副生怕被点到的惶恐模样。
庄先生见她如此,也只温和地笑笑,不再为难她。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或者说,是某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猝不及防间泄露了天机。
一次临帖习字。
庄先生让众人临摹柳公权的《玄秘塔碑》。
华兰写得沉稳端正,法度严谨;墨兰笔法秀丽,形神兼备;如兰则写得歪歪扭扭,墨团点点。
轮到明兰。
她握着对她而言还有些粗的毛笔,努力模仿着孩童的笨拙,一笔一划都写得歪斜无力,墨迹浓淡不均,看上去惨不忍睹。
庄先生在她案前驻足片刻,微微摇头,便去看其他人。
就在这时,如兰不小心碰翻了墨碟,漆黑的墨汁瞬间泼洒出来,眼看就要染污她刚写好的大字和她那身大红袄裙!
如兰吓得尖叫起来!
电光火石间,离她最近的盛明兰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小手飞快地抓起自己案上那张吸水性较好的、写废的宣纸,精准而迅捷地按在了泼洒的墨汁边缘!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越年龄的冷静和果断!
墨汁被宣纸迅吸走大半,只溅了几点在如兰的袖口和桌案上。
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明兰那迅疾无比的反应惊呆了。
如兰张着小嘴,看着自己只染了几点墨迹的袖子和被救下的大半张字帖,又看看旁边那个依旧低着头、小手还按在宣纸上、仿佛也被自己举动吓到的庶妹,一时忘了反应。
墨兰看着明兰那迅捷的动作和按在墨迹边缘、位置分毫不差的宣纸,美目之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和审视。
华兰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明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庄先生更是快步走了回来,目光如炬,先是查看了如兰的情况,确认无大碍后,才将目光落在那张吸满了墨汁的宣纸上,又看向依旧垂着头、小手微微抖的明兰。
那张宣纸上,除了吸走的墨汁,边缘还残留着明兰之前临摹的几个字。
虽然笔画歪斜,但间架结构……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稳定感?尤其是其中几个转折处,竟隐约能看出一点柳体的筋骨!
这绝非一个初次握笔、懵懂无知的孩童能写出的!
更何况那迅疾精准的反应……
庄先生的目光在明兰低垂的小脑袋和那张宣纸上来回扫视,睿智的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浓厚的兴趣。
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并未点破,只温声对惊魂未定的如兰道:“五姑娘小心些。”
又转向明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六姑娘……反应倒是快。”
盛明兰的心沉到了谷底。
坏了!
千防万防,本能难防!
她努力维持着瑟缩害怕的模样,小声道:“怕……怕脏了五姐姐的衣裳……”
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哭腔。
庄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授课。
但学堂里的气氛,已然不同。
墨兰再看向明兰时,那眼神里的轻蔑淡了些,却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般的不悦。
华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思。
连懵懂的如兰,看明兰的眼神都带上了点好奇。
盛明兰重新低下头,小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知道,自己这看似完美的伪装,在庄先生那双洞明世事的眼睛里,恐怕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这道缝隙,足以引来墨兰更深的忌惮和探究。
寿安堂的学堂,这片看似清雅的方寸之地,暗流已然涌动。
藏拙之路,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