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前军参将陆远攥着半凉的茶盏,指节在粗陶表面碾出细碎声响。
帐外夜风卷着沙砾敲打牛皮帐,这声音刺得他心底格外不安。
掀开帘幕,亲兵王二缩着脖子往回跑。
“到底怎么回事?!
营门口怎么多了禁军?”
陆远劈手揪住对方衣领,“韩将军前日移交印信后,这南路军何时轮到他们把手?”
王二面色煞白:“大人,小的刚问了句,就被刀背敲了脑袋!
说是说是徐将军新下的令,宵禁期间任何人不得”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陆远心头一紧,抓起佩剑就往外冲,看见西营方向突然腾起几点火把,在夜色里着红光。
转过拐角,裨将陈疤正与禁军百夫长对峙。
陈疤脸上狰狞的刀疤随着怒容扭曲:“让开!
我要去见张将军!
徐墨又无故增派禁军,这里面定有蹊跷!”
百夫长面无表情地横槊:“陈将军,徐帅有令,今夜”
“放你娘的狗屁!”
陈疤暴喝着挥刀,却在刀锋触及对方咽喉前,被三支弩箭贯穿后背。
血花溅在不远处陆远脸上,温热的触感惊得他倒退半步。
周围禁军突然齐声呼喝,长槊如林般将他们围在中央。
“陆参将好雅兴。”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远浑身僵硬地回头,只见徐墨的亲卫统领巴戾夫正把玩着弩机,青铜弩身还滴着血,“大人早说了,有些人管不住腿,得帮他们长长记性。”
“你们这是谋反!”
陆远怒目圆睁,剑尖直指对方,“韩将军虽将印信暂交徐墨,可南路军四万儿郎”
“昨夜,有将领勾结岐国,传递密信。”
巴戾夫慢条斯理地擦拭弩机,“徐帅正要清理余党,没想到陆参将这么着急送上门来。”
他话音刚落,禁军的长槊突然齐刺而出。
陆远挥剑格挡,余光瞥见东、南、北三个营门方向同时燃起亮光,火光照亮了那些禁军身上冰冷的甲胄。
陆远挥剑格挡如雨般刺来的长槊,剑锋与铁甲碰撞出耀眼火星。
他且战且退,后背重重撞上营帐立柱,喉间腥甜翻涌。
突然,一柄钩镰枪缠住他的脚踝,陆远踉跄倒地,还未撑起身子,三柄长槊已抵住他的咽喉。
“绑了!”
巴戾夫甩了甩弩机上的血珠,正要转身,忽瞥见西北角暗影里几道仓皇后撤的身影。
“站住!”
巴戾夫暴喝一声,接着迅下令道:“把刚才看见的人,一个不漏带回来!”
几十名禁军如狼似虎地扑进黑暗,只听几声闷哼和兵器坠地声,三名将领很快便被反剪双手押到帐前。
其中一个络腮胡将领挣扎着啐出一口血沫:“巴戾夫!
你们私自杀害将领,就不怕朱公追究?”
“朱公?”
巴戾夫冷笑,皮靴碾过地上凝固的血渍,“等会儿你们就会明白。”
他朝身后摆摆手,“押进地牢,天亮前不许给一滴水。”
禁军拖着几人渐行渐远。
而这一幕在各大营房不断重演。
次日清晨,沉闷的牛角号撕裂晨雾。
四万士卒揉着惺忪睡眼,扛着兵器在校场列成方阵。
前排几个伍长交头接耳,目光不断扫过空荡荡的将台——往日站在那里的指挥使韩勍、十二营正副将领,此刻竟无一人现身。
忽然,三百骑兵踏着晨霜疾驰而来,玄铁甲胄泛着冷芒。
为的徐墨身披猩红大氅,他踏上高台的瞬间,身后亲兵猛地挥出令旗,校场顿时鸦雀无声。
“诸位!”
徐墨的声音裹着寒意穿透薄雾,右手举起一卷染血的帛书,“昨夜截获密信,竟有贼子私通岐国!”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骤然绷紧的面孔,“他们打算将我南路五万大军引入岐山死谷,待我军粮尽马疲之时,与岐军内外勾结,斩尽杀绝!”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几个士卒攥着长枪的手开始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被围困在峡谷中的惨状。
徐墨适时抬手示意,六十名壮汉齐声吆喝着,将三十余口朱漆描金的大木箱推上高台。
箱盖掀开的刹那,阳光倾泻在堆积如山的银锭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箱底还压着几张盖着鲜红手印的密信。
“这些都是叛党通敌的铁证!”
徐墨一脚踹翻最前端的木箱,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锭正巧滚落到前排士卒脚边。
“他们收受岐国十万两白银,却想让你们曝尸荒野!
所幸天网恢恢!
昨夜本帅已将为逆党尽数伏法!”
“这些贼子吃进去的,今日便化作诸位的军饷!”
校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炸开震天的喧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