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悦点点头,继续埋头工作。
她的屏幕上,第一份正式预警报告正在生成。
姓名栏写着“未知”
,性别男,年龄约三十八岁,最后一次出现在城西立交桥下监控中,穿得很单薄,动作迟缓,翻垃圾桶找吃的。
系统标注:风险等级——一级;建议处置方式——立即核查并提供临时安置。
我拿起笔,在报告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勇坐在桌边翻着那份名单,忽然停下:“这个人……我见过。”
“谁?”
他指着一页:“王建国,五十一岁,去年冬天在火车站附近冻伤送医,出院后失联。
我去现场做过笔录,他说自己在工地打零工,年底老板跑了,工钱一分没拿到,房子也被房东收回。”
“后来呢?”
“再没消息。”
赵勇合上本子,声音低沉,“如果那时候有人跟进一下,帮他申请临时补助,或者安排住宿,或许他就不会流落到那种地方。
也许……他就不会成为目标。”
屋里安静下来。
空调嗡嗡响,窗外传来远处工地的打桩声。
我们都明白,这样的例子不止一个。
过去几年,有多少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滑出了社会的视线?又有多少家庭,多年后才现亲人早已不在人间?
李悦轻轻敲下回车键,新一批数据开始比对。
她的手指在鼠标上摩挲着,像是在确认某种真实感。
“我一直以为,技术是用来破案的。”
她忽然说,“但现在我觉得,它更该用来防案。
破案是救一个人,防案是救一群人。”
我看着白板上那句红笔写的总结:“不是他们选择了犯罪,是系统遗忘了他们。”
我拿起另一支红笔,在旁边画了个圈,添上一行小字:“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系统重新学会记住。”
第二天上午九点,会议室坐满了人。
郑铭坐在主位,眉头微皱地看着投影上的“脆弱指数”
方案。
各部门代表轮流言,有人质疑数据合法性,有人担心基层负担,还有人提到隐私问题。
我站在前面,没回避任何一个问题。
“我们不是要监控所有人,而是关注那些已经被忽视的人。”
我说,“他们不是不想求助,而是不知道怎么求助,甚至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帮。
我们建这个机制,不是为了增加管理成本,而是为了填补本就不该存在的空白。”
赵勇展示了王建国的案例,李悦播放了预警流程演示。
最后,郑铭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先在两个区试点。
三个月评估效果,再决定是否推广。”
散会后,我回到办公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影。
我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徐文芳女儿小学毕业典礼上的合影,小女孩站在妈妈身边,笑得特别甜。
这张照片是从她家抽屉深处找到的,背面写着:“妈妈,长大后我要当医生,治好你的头痛。”
我把照片轻轻放回去,关上了抽屉。
几天后,“脆弱指数”
系统正式上线试点。
第一个被成功干预的是一个叫陈志明的中年男人,公司裁员失业,妻子离婚带走了孩子,他在桥洞住了二十多天,靠捡废品活着。
系统出预警后,社区民警上门核实,帮他入住救助站,还安排了心理咨询。
三天后,他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两周后,李悦告诉我,全市高风险人群数量下降了12。
虽然不多,但趋势是好的。
那天傍晚,我又站在窗前。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来。
楼下广场上,孩子们笑着追闹,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情侣手牵手走过喷泉。
这个世界不完美,但它值得我们努力。
我转身看向白板,上面多了李悦写的一句话:
“没有人应该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拿起笔,在下面补了一句:
“从此刻起,不让任何人再被遗忘。”
